和朋友共同招待外地来的客人用餐,饭后陪同客人步行返回酒店,在酒店门口话别。离开的路上,我们聊起送客的礼数,朋友说了一番很有意思的话:“如果我是客人,主人家把我送到酒店门口我会给满分。最怕就是那种硬要把你送到房门口的,我会重重扣分。”

我有一位八十几岁的长辈朋友,偶尔我会到她府上拜访,闲话家常。老人家系出名门,见惯各种社交场面,对礼数甚为讲究,拿捏得恰到好处。比方我这个后辈告辞时,她肯定陪着我走到房子大门口,话别后还站在原地,目送我离开后才转身回屋。
记得有一次我筹办了一项活动,她也出席了,就坐在我旁边。活动开始后,我们邀来的贵宾有事必须先行离开,她低声叮嘱要我记得把客人送到停车场。我照着做,待客人上车并目送其座驾缓缓离去后,才返回会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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闯荡社会日久,对于礼数分寸之拿捏,越是关注。世上各个民族文化里,都有本身的礼节,而中华传统文化中,尤其强调这点。这大概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西周,西周礼是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,用于定亲疏、决嫌疑、别同异、明是非。而记录孔子言行的《论语》也说“不学礼,无以立”,“礼”成了为人处世的根本。
到了现代,许多古代礼仪尽管已经不适用,但在社会上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还是得讲究礼数。无礼之人不讨人喜欢,有些时候暗中得罪了谁恐怕还不知道,为人际关系埋下了地雷。
有位搞旅游的朋友接了一组游客,安排一位司机负责接送。这位司机大概太有想法,几天相处下来,经常打岔游客间的谈话,强行加入本身的意见。更令我朋友不忿的是,司机经常趁便打听游客的背景,而且建议游客下次直接联系他。当然,这位司机后来成了我朋友的拒绝往来户。
无礼很糟糕,礼数过多同样出问题。

我确实遇过“硬送客”的人,把我送回酒店也就算了,还嫌不够,非得找个停车位,下车陪我走入酒店,跟着进了电梯,送到我的房门口,才依依惜别。我原本只想在酒店大门和对方道别后,到附近逛逛,但面对这位不算很熟的朋友,却又难以推辞他的热情相送,心里就一个苦字。
另有一种苦是在中国的社交饭局上,大家相互敬酒没完没了,举起的筷子还来不及夹菜又得放下,转而举起酒杯相敬,一顿饭吃下来根本想不起吃过哪些菜。这类饭局若对着投缘的人,倒也热闹欢快,也就无所谓吃了什么;如果遇上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,那就是苦差了。
还有一种过多溢美之词的礼数,也是我消受不起的。有一种人惯于把赞美的话说得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,对不对都给你来个热情附和与赞美,听多了很油腻。结果是你发现这许多附和与赞美只是嘴边的公关话术,对方后来根本不记得这些事。诸如此类的门面功夫,做多了哪能加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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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云:礼多人不怪,然而太多还是很怪,而且给人压迫感。礼数者,怎样为多,如何为少,关键在真诚与否。台湾国学大师傅佩荣先生在《国学的天空》第一部“孔子的真诚”中有这么一段文字——
“孔子说:‘人而不仁,如礼何?人而不仁,如乐何?’礼乐是教化的主要内容,使人进入社会立身处世;但是如果只重外在的表现而忽略内心真实的情感,难免流于形式主义,装模作样,正好丧失了礼乐的真正目的——让人有适当的途径去自我实现。”
所以,刚刚好,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