♦ 满足总在“哒哒”之后
在60年代出生的我,童年是快乐而难忘的。
那种快乐绝对不是来自物质上的享受,而是来自于一种“好不容易得到”的满足感。我依稀记得在读小学时才开始有磁性吸铁笔盒。
班上开始有越来越多同学带着新买的磁性吸铁笔盒来上课,看着他们有事没事就掀开笔盒盖,然后立刻松手,那笔盒盖就会因为磁铁的吸附力往下盖,随即发出“哒”的一声。霎时,课室里“哒哒哒”的声音此起彼落。
我太喜欢这笔盒了,特别是笔盒表面有那时候特流行的“娇滴滴”大眼女生的图片。当爱到极点时,就会想尽办法得到它。于是我决定省下零用钱去买它,这样就不会惊动母亲大人。那时候,我每天的零用钱是三角,早上阿嬷给一角,下午阿公给两角,笔盒一个也要两元左右,我不吃不喝也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攒累得到。我本来就嘴谗,看到别人在吃,也会忍不住要买来吃,这样一来距离目标的时间就拉长了。
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存起来的角子从罐子里倒出来,仔仔细细算一遍,看看还差多少钱。好不容易撑了十多天,钱是存够了,当然口水也掉了一地(只能看不能花钱买)。
我小心翼翼地把钱币用手帕包起来,立马跑到店铺去买。手帕一打开,钱币立刻散布在柜台上。我耐心的看着老板娘数着钱币,数目不多不少,刚好是一个磁性吸铁笔盒的价钱。
我满心欢喜的拿着新笔盒,一蹦一跳地走回家。从此之后,课室更热闹了,“哒哒”的声响不绝于耳。
♦ 鸡腿总在等候后出现
小时候,如果想吃到鸡肉,就得看有没有拜神祭祖。除了过年过节有鸡肉外,每个农历月份的最后一天有也可以吃到鸡肉,那天是我们拜“月尾”。听阿嬷说“拜月尾”是拜好兄弟,祈求保佑合家出入平安。所以说我们每个月至少可以吃到一次鸡肉,若碰上传统节日如中秋节、清明节等,就可多享一次口福。
问题就出在这个四代同堂二十几口的大家庭,区区一只鸡怎能满足这二十几口人的口欲啊?能吃到鸡肉已是不易,更何况是吃到鸡腿呢?
可是,我常常不是看到堂哥,就是看到堂弟拿着鸡腿,然后躲在墙角处死命的啃,他们歪着嘴巴撕咬着鸡肉,基于反射动作,我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。
一般上,家里张罗拜拜这事都是大伯母和妈妈。拜拜时都是用鸡只供奉,在拜完后,必须剁好一块块鸡肉才能上桌。我发现到每次剁鸡肉的主刀就是大伯母,堂哥堂弟就会围着她,她会第一时间就先把鸡腿给砍了下来,然后快速地递给其中一个,而那个拿到好康的人就会立刻离开现场,闪到一边开始吃起来。
“看来要吃到鸡腿不得不费点心思了”,我想。当然我是怎样都想不出好方法,唯一我可以做到的就是“等候”。
好了,我在大伯母剁鸡肉的时候,也和堂哥堂弟一样,围在她身边等着候着。经过两三次的空等候,后来想必是大伯母过意不去,竟大义灭亲,把鸡腿给了我,堂哥堂弟不可置信望着我,双眼瞪得老大。我拿着战胜品,在一道道不甘心的目光下,大咧咧地走开,然后也像他们一样,歪着嘴巴大口大口地撕咬鸡腿,那滋味怎一个“爽”了得。
当时,我也是久久才能吃到鸡腿,但聊胜于无,鸡腿总是留给苦心等候的我。一直到现在,无论是吃炸鸡、烤鸡、烧鸡、白斩鸡,我还是宁愿多花钱挑鸡腿。
♦ 快感总在“呃”一声之后
小时候,我们称汽水为“啵水”。我不知道这叫法是怎样来的,又有什么典故。反正从我知道有汽水这种饮料开始,身边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是这么叫的。平时这“啵水”有如隐了身一样,完全不可能可以在家里看到它。
偶尔的惊鸿一瞥,也是在电影院外边的贩买部的冰柜里,可望而不可及。当时向妈妈要来的五角钱也只能买一张普通位的戏票,我还得和一大群我不认识或有点相识的孩子,盘踞在电影院门口,待电影院大门一打开,必须在你推我挤中冲进去,才有机会买到五角钱的戏票。座位是在大银幕前,头要抬得高高的,颈项还要尽量往后伸,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看下来,散场时才觉得脖子几乎僵掉了。
看一场五角钱的电影已是挺不容易,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钱买汽水来喝。当然要喝到汽水也不是绝对没有机会,只是需要时间等待。我们家一年只有两次机会可以喝上汽水,那就是中元节和华人农历新年。
毫无疑问,华人新年是小孩最高兴的日子。那时候过年大人也有一些禁忌,如不可扫地啦、不可说秽语等等。我们就利用这个优势乘机放肆一下,也就那几天的光景,已经把家中长辈气得说不话来,虚火上升,没便秘已是大幸。
其实我们是明白的,好不容易盼到过年,岂可错过这短短几天的优惠期。于是我们就毫无节制的大吃大喝。以前的汽水都是用玻璃瓶装的,有红色“Cherry”口味、黄色的“Orange”口味、无色透明的“soda”口味等等,单是看着父亲把一箱箱的汽水搬下车,汽水瓶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,听了都觉得悦耳无比。
好了,平时没能喝到汽水一摆上来,我们立刻争先恐后,一边抢一边叫“我要红的……”,“我要黄的……”,“我要白的……”,那埸面好比中元节的“抢孤”。
好不容易拿到自己喜欢的口味的汽水,那时候可没有易拉环这玩意儿,小孩子是没法一下子打开瓶盖的,汽水瓶必须用双脚夹着,固定瓶子后,方能用开瓶器打开瓶盖。
当瓶盖打开的刹那,随即发出“啵”的一声,一股汽体自瓶口冉冉而上,我一口接着一口,咕噜咕噜地把整瓶汽水给喝光了。摸着给汽水撑胀的肚子,懒懒地靠在墙边,感觉汽体慢慢地经过胸腔,食道,那汽体呛得我不自觉地张开嘴巴,然后从喉咙打出长长的一声“呃”,那种快感,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。
新年很快就过去了,我们抱着一丝丝的婉惜,更多的是不舍,暂别喝汽水的日子。与此同时,我们又开始在渴望中期待,日复一日,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。
我想,这就是我一辈子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