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看陈宝川的脸书,我发现他经常提到“旅画”。古晋行结束后,他在脸书上载了一个短片,里头都是他的古晋街头素描,配合短片的文字很动人:“从小我没办法用阅读的方式了解地理,我只可以用双脚走过的方式了解自己的国土,这就是我的旅画心态。”
跟陈宝川初次见面,约在古晋亚答街阳春台的食坊。我迟到了五分钟,远远就认出顶着一头白发的他,坐在靠近戏台的位子,和另一位随行的老师正在进行素描。
打过招呼寒暄几句,他给我送上两套明信片,都是他的画作。我立刻认出画的是吉隆坡苏丹街或茨厂街,只不过好奇的是每幅画的中间部分都加上一小片空白,那是西马半岛的轮廓。那空白像是伤疤,很碍眼,乍看之下“破坏”了美丽的水彩作品。

陈宝川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,我也相信他肯定解释过无数回,我等着他告诉我背后的故事。
“这几幅画的创作背景,是几年前在苏丹街和茨厂街发起的保街行动,大家希望当时的捷运工程不要牺牲掉老街文化遗产。我特地上街进行素描,希望为这些街道做个记录,而加上空白的西马地图,是要表达一个讯息——少了这些文化遗产,形同我们的历史将出现空白缺失。”
陈宝川说着这番话时,语气仍然带点激动。尽管刚见面,我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位画家的家国情怀,是那么坦荡荡。我想起不久前,透过社交媒体的报导,得知他跑到甫于马来西亚大选后下台的前首相纳吉的私邸外素描,引起一阵轰动。
陈宝川带着一贯的微笑说:“我不是为了纳吉而去,是被媒体朋友们辛苦守候在现场,为国人提供一手报导的精神所触动,我想把这历史性的画面留下来,作为一个见证。”

♦ 旅画为家乡做记录
从这里,我们也聊到“旅画”。翻看陈宝川的脸书,我发现他经常提到“旅画”。古晋行结束后,他在脸书上载了一个短片,里头都是他的古晋街头素描,配合短片的文字很动人:“从小我没办法用阅读的方式了解地理,我只可以用双脚走过的方式了解自己的国土,这就是我的旅画心态。”
搞艺术的人经常有本身的“阅读”方式。那种“阅读”,不是走马看花,而是源自细腻的观察和体会,也往往可以发现在地人因习以为常而忽略的美丽细节。这些细节,或许就透露了这个地方的个性,也得以解读某些文化现象。

比如陈宝川给我发来一张图片,那是古晋河滨公园的一座铜像——一条伸向砂拉越河的鳄鱼。他很想知道这条鳄鱼的创作背景,因此在河边逗留了很久,观察和作画,也和散步的马来人或原住民攀谈,大家却无法为他提供答案。
他把鳄鱼铜像画下来,在画上写下一段很有意思的文字——“沙捞越河有一头孤独的神兽守护河岸”。这是一个艺术家在旅途上的发现和解读,恰到好处,又意蕴深远。

陈宝川首次横越南中国海,站在砂拉越的土地上,他一直觉得自己“迟到”了。然而就多数人来说,又有多少人真正走遍了自己的家乡呢?陈宝川的旅画,不止是在记录,也在为生命添彩加色。而且,不止是为他自己的生命,也为欣赏他的画作的人的生命。

他其实有在“延长”旅画的生命。除了自己在路上,他也时常带着老师和学生在路上。带着画笔,更重要的是带着心,走一趟触动心灵深处的旅程。在传承的过程,还有什么比脚踏泥土,更能让灵魂变得强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