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走到中年,越能领悟:能平平顺顺的过日子,是幸运的。因为,那是一个不可能的事实!谁能料到生命,会有怎样突如其来的转弯呢?你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呢?
我是母亲。母亲最大的梦魇是什么呢?是当你的宝贝孩子被医生宣布:“很抱歉,孩子得的是罕见疾病……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?”
儿子小福在十岁时那年,突然在一个清早起床后,跛着脚,挣扎的走下楼对我说:“妈咪,我的脚伸不直,好痛。”从那天开始,这个蹦蹦跳跳、游泳记录保持人的小男孩,只能跛着肿胀的膝盖行动,每隔几天,还要进不同的诊所检查,经历不同的检验机器。每个医生都摇头说:“可能是XXX,去看XXX科试试看吧?”
在推开波士顿塔夫康综合医院大门的一瞬间,儿子问我:“妈咪,我什么时候能再变回一个正常的孩子,不要再上医院,每次我都好害怕,妈咪!”那一瞬间,我的心碎成万片。
原来,心碎的感觉,是空白、是无助、是绝望。但也是那绝望的一瞬间,我懂了什么是希望。所以我对我生命中最爱的人说:“妈咪也不知道,妈咪也害怕!但是,妈咪会一试再试,会带你找到最好的医生。不管结果如何,你都会平安度过,You will be OK,因为有妈咪在。”
身为妈妈的我,从此生活在24小时的恐惧和自责当中,从睁开眼睛的每一个霎那,都希望自己不要醒来。
因为,我必须心痛,看这个小男孩,每一分钟都跛着脚走路;因为,我必须把一颗颗高剂量、却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疗效的药,亲手送进我宝贝的嘴里,要他吞下去;因为,经过了两个月的检验和等待,波士顿儿童专科医院的医生宣布了最后的答案:“很抱歉,孩子得的是罕见的儿童期类风湿关节炎,是免疫系统的病变。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?不知道有没有有效的疗愈方法?也不确定其他的关节会不会也随着肿胀?同时,也必须看眼科,避免引起眼睛失明的可能后遗症,而我们只能试着用各种不同的药物,来看反应。“但所有大人能做的,就是重复试验再试验!
这个无期徒刑的宣布,哪个爸爸妈妈能够接受呢?我崩溃了!接下来的一个月,我常常躲起来大哭,我疯狂在网上搜寻这个病变的可能结果、查询孩子所服用药物可能引起的后遗症,我到处求我学校的医生家长给我最正确的药物资讯。
读了所有的资讯,我反而更加害怕。因为所读的,是失败的百分比;脑子里累积的,是无效的终身后遗症。我的崩溃,让女孩害怕,让先生更加沮丧。尤其是一个月后,小福的另一个膝盖也开始肿胀。医生说:“在打类固醇的同时,我们尝试换药物。假如这次还不成功,下一个药物,有极大的可能性,会让他产生负面行为……”听见医生说的话,我希望自己死掉,希望自己不存在。
孩子给我上了一堂课
几天后的一个早晨,我在教室的窗口,看见儿子跛着脚从学校的操场,走过我的窗口。他那么努力的走着,四个月来,他每天就是这样跛着脚,努力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……那一霎那,我醒来了。
我从自私的害怕中醒来,我从愚蠢的自责中醒来,我从懦弱的绝望中醒来!小福比我还要害怕,但他怀着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希望!小福比我更加沮丧,但他认真的过着每一天,认真的面对每一天体力上和情绪上的调整!小福比我更加脆弱,但他自始自终相信妈妈先前的承诺,妈妈说她不会放弃找寻最好的医生,妈妈说:You will be OK。
从那一天开始,我的小福带我看见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:什么是勇气?勇气并不是不害怕;是明知道害怕,但仍旧往前走。我开始真正的了解,我的孩子是这么的需要我,他需要我的勇气。有勇气不管明天怎么样,我都会陪伴着小福一起面对,一起找到适应的生活方式,一起找到人生中还可以做什么的可能性。
这个省悟,真的改变了我们的命运!由于我接受了事实,我开始写信告诉我的朋友我正在经历的事。一个星期后,邮箱里出现一封信,那是来自与我多年合作关系的出版社负责人,他要我带孩子回去台湾,找他最信任的中医师。
在医生两个月的中药调配下,儿子的膝盖肿胀,至今已有六年不曾再出现。而根据医生所说,儿子生病的根本缘由,不在膝盖,是在心脏,所以他调制的配方,是在调理心脏的健康。在我带儿子回去波士顿儿童医院复诊时,连医生都感到诧异,希望儿子能成为他们研究的追踪对象。
昨晚,我去观看地区性高中联盟游泳竞赛。在五十码自由式个人赛程里,看见高大英挺十六岁的小福,调好泳镜,信心十足的站上跳板。我的记忆,把我带回六年前的那天,他经过我的窗前,跛着脚,努力的走着每一步。现在的他,也在努力的走着他的每个下一步。
人生不可能平顺,在龙卷风的暴风眼中,我们会害怕的失去勇气,会脆弱的失去希望。但看见“ 拥有的”,比看见“没有的”,会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勇气去面对未来。
金恩博士说:“这世界上所能成就的事,都是在希望中完成的。”我懂了,希望的种子来自绝望,勇气的力量来自害怕!
文/李坤珊 (转载自亲子天下杂志)